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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記者李宜霖台北報導】「我們痛，才會走上街頭。」邦查（Pangcah）阿固（Ako）在台上吶喊著。1月28日，邦查的老人跟青年攜手走上凱達格蘭大道，要求政府歸還土地。這不是阿固第一次走上街頭，每當她去抗議時，她怒吼的聲音特別嘹亮，因為她的生命歷程，帶給她堅定的力量。

30幾歲的阿固（蔡惠蘭），父親是台東小馬部落人，母親是都歷部落人，從小父母就離鄉背井到都市工作。國小一年級以前，阿固都待在都歷外公、外婆家，國小一年級以後才搬到桃園母親家。

經歷傳統洗禮

都歷部落面向太平洋，後面是海岸山脈，景色十分漂亮，每天晚上阿固聽著海浪聲入眠。她跟外公、外婆相處時都說母語，這段時間她自然而然學會傳統習俗，也奠定了她的母語基礎。

阿固跟著外婆的腳步，參與過傳統的婚禮與豐年祭，她非常清楚記得邦查倫理制度，部落長老說話，年輕人閉嘴傾聽。印象中，外婆曾牽著她的手，漫步去部落參加婚宴。婚宴共有3天，大家身著傳統服，在家門前廣場，手拉手圍圈圈跳舞，並且殺豬設宴、火烤檳榔，直到晚上。接連2天，大家聚在一起歌舞、吃飯，男生也會去海邊潛水捕魚。

結婚時，男方必須歸屬到女方家，這個習俗留存在她的外公、舅公時期，之後就消失了。過去她舅公因舅媽過世，還必須經過大家討論，舅公才能從女方家，回到男方家。阿固的爺爺是卑南族，也歸屬到女方家。有著4分之1卑南族血統的阿固，也想去追溯爺爺家族的歷史。

以前種稻米，阿固家中有4個穀倉，分別是外公、舅公們的穀倉，佃農們幫忙家中收割，辛勞工作一天，就搬一包米回家。部落裡養著牛、羊、豬、雞，小小的阿固在農忙時，就坐在廣場嬉鬧。

阿固曾跟著長輩去撒網、拉網捕魚，大人將抓到的水母裝在大的鐵桶裡，小朋友喜歡將手伸到水桶，整隻手被水母咬得腫起來，癢到受不了。小朋友就用滾燙的石頭，在手上一直磨，等到不會癢之後，又再度把手伸到水桶裡，這就是阿固的童年樂趣之一。

城市規矩不自由

阿固剛搬到桃園時，非常不適應，她猶記著上學時，不會過天橋，因為在鄉下沒有「天橋」這種建築物。小朋友稱天橋為「走在天上的路」或「走在馬路上」。她跟哥哥、妹妹、弟弟們第一次過天橋時，非常驚慌、害怕，看著在底下流動的車子，緊抓著扶手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扶著過去，緊張到就連走路都會喘氣。甚至最小的妹妹每次過天橋都哭一次，很怕天橋掉下來，小朋友們過了3個月後才適應。

以前在部落，小朋友上學都會帶著檳榔跟鹹豬肉。來桃園時，阿固改變不了文化習慣，跟媽媽要檳榔，放在書包裡。吃營養午餐時，就把鹹豬肉拿出來配飯，同學沒見過生吃豬肉，都嚇死了。她吃檳榔時，被老師抓到，才知道上學不能帶。

由於眷村附近老房子便宜，很多原住民就跟老兵租、買房子，但空間十分窄小。阿固住在僑愛新村眷村對面，跟外省等不同族群居住在一起。原住民小朋友看到路邊的芭樂就拔，但馬上被外省伯伯罵，拿著棍子追。

雖然在眷村裡，伯伯有時會拿一些東西請小朋友吃，還有一點人情味，但小朋友不像在鄉下自由，行為總是被規範，非常不適應，無法按照漢人的習俗生活。在鄉下，小孩在山海間奔馳，但到了桃園，整個空間被限縮了。

早期原住民族做鐵工、紡織、代工等，後來建築業發達，大家轉向做板模、木工，阿固的父母都曾在紡織跟鋼鐵廠待過。阿固就讀國小時，家裡很窮困，就跟哥哥、弟妹們，去工廠當小童工，用正方形鐵盤篩選磁磚，將有缺角的挑走，黏上牛皮紙，作成成品。

阿固的媽媽有時會接塑膠花代工，晚上小朋友在旁邊幫忙一起弄，用工資換取菜錢。國中時，阿固也幫忙紡織廠的媽媽，將衣服多出的線頭剪掉，或將衣服折起來包裝。

國中畢業後，因父親氣喘發作，阿固就停止工作，照顧父親。後來媽媽要求她繼續唸書，帶她到桃園振聲高中詢問，但發現學費很高，阿固就跟媽媽說，她放棄唸書，要持續工作賺錢。後來父親過世，阿固在桃園電子廠工作，不斷賺錢貼補家用。

由於國家提倡「不能講番話」，阿固矯正自己的語言，母語學習出現斷層。還好國中二年級時，外婆搬來桃園，她的母語記憶才重新回復。阿固希望把老人家說話的內容記錄下來，因為有些母語很深奧，她憂心：「老人家都走了，母語傳承該怎麼辦？」

1月28日，阿固與邦查族人們聚集在凱道，為土地發聲。阿固辛苦的成長過程，讓她更有力量向前走。（圖文／李宜霖）

母親辛苦地養育阿固，也挺身而出，一同為捍衛土地而努力。（圖文／李宜霖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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